"白公子,請問你有學過琴嗎?"紅梅輕聲問道。
紅梅一身素衣,要說漂亮的話,她未必是最出眾的,但那靜邪如水的氣質,不論是誰都會漸漸的喜歡上她的。
今日的她不再是作為歌妓,而是這府坻上的授琴老師。
對此,紅梅感到自己深深的鬆了一口氣,一直壓着自己的重物終於被放下了一般。
眼前這位白小公子的先生租下了一整座大宅,便收容了自己和好些以前紅梅認識的姐妹,最初紅梅眾女也很是擔心,認為自己大概要成為某位貴人的禁臠丶又或是變成貨物般賣出去了。
根據往常的經驗來說,這樣成批購買回來的歌妓多半沒什麼好下場的。
但偏偏,這位奇怪的先生把她們買回來居然就只是為了教這小白公子琴棋書畫而已。
先生是個好人,但也是個很怪的人,而小白公子感覺也是個奇怪的人呢。
小公子他已經發呆了快半個時辰了呢。
紅梅看了看着樹立在院子中那像是柱子一般的劍,再看了看在她面前彷佛坐立不安地出了神的小白,只得無奈地笑了笑。
小白公子偶然會那着那把劍揮舞,看上去可威風了。
人卻是溫溫和和的,不管對誰,就連對下人都是極為有禮的,而且對姊妹們別說像一般公子哥般動手動腳了,基本上可以說是相敬如賓,甚至可以說是被耍著玩了。
唯獨對自己好像說是有些疏遠了,到底是為什麼呢?
紅梅暗道。
二人對坐在院子中,在小白的面前則放着琴。
"公子,公子。"
為了叫醒小白,逼於無奈之下紅梅只得輕輕搖晃小白的身體。
但那雙素手接觸到小白肩膀的瞬間,小白像被閃電擊中般瞬間彈跳起來。
動作之誇張,就連紅梅也跟着一起被嚇得跳起了。
"哇阿阿阿阿阿!"
"太⋯⋯太近了!"
少年白皙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
他嚇得下意識地想倒退几步,卻因為忘了自己還坐在椅子上,整個身體向後傾倒⋯⋯重重跌落到草地上。
當然了,要不是作者刻意提到了少年的話,依小白此刻的樣子,就算現在的小白穿著男裝,十人之中最少五人會把他當成一個女孩,剩下的五人大概會覺得男孩好像也可以地覚醒出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至於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小白自己也是不想的。
小白並不是不擅長應付女生,說實話自出生開始就不斷被女生騷擾的他而言,正常來說可沒這麼容易變得面紅耳赤。
現在紅梅卻隱隱要成為他最不擅長的人。
小白一回想起自己在上次見面的時候沒頭沒腦地沖上去把別人家罵了一頓,在聽完別人彈的琴之後又連道歉都忘了說地逃跑了。
現在她卻成為了自己的老師,自己還非得穿上女裝去參加花魁大賽不可⋯⋯
要是尷尬與害羞能死人的話,小白現在大概已經死了。
"咳⋯⋯咳⋯⋯紅梅小姐,我沒事的。"
"這還叫沒事,身上全是樹葉和草了。"
紅梅一邊笑着一邊很自然地伸出手替小白拍掉身上的草屑,習慣得彷彿這個動作她已經做了千萬次一般。
"紅、紅⋯⋯紅梅⋯⋯小姐!男⋯⋯男⋯⋯男女⋯⋯"
小白發現自己在紅梅面前就像患上了口吃一般。
"阿,抱歉,抱歉。小公子你給我的感覺實在太像奴家那不成氣的弟弟了。要是公子討厭的話,奴家以後會小心注意的。"
紅梅一臉爽朗的說著,這使小白有了那麼一絲不是很愉快。
"其實,其實⋯⋯也沒那麼討厭就是了。"小白輕聲的說着。
"小公子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沒沒沒有!"
在那瞬間,紅梅原本平靜如水的臉容,露出了稍微有些俏皮又有些狡洁的笑容。
"白公子,不管怎麼說,奴家現在應該算是你的先生吧。"
"是的。"
"那白公子在練琴的時候,是不是應該要聽奴家的話呢?"
"是的,紅梅小姐。"小白乖巧地點點頭。
"那⋯⋯現在奴家,不準公子再在我的名字後加上小姐了。"
"不可以的,為徒者必須得尊師重道才可以,對先生直呼其名實在太失禮了,也不符合為徒之道。"小白焦急的說着。
"可是,白公子要是連作為先生的我的命令都不聽的話,難道就是尊師重道了?這話的話,奴家就只能向大先生請辭了。"紅梅低頭說着,彷彿快要落淚了一般。
"我⋯⋯我⋯⋯我。"
"來,試試看叫叫看。"
"紅⋯⋯紅梅⋯⋯姐!"
小白想了許久最後還是在最後加上姐字,某程度來說,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算了,這次勉強算公子你合格了。"
看着因叫她的名字而再次變得滿臉通紅的小白,紅梅的心頭上充斥著一個念頭。
怎麼辦!公子他也太過可愛了吧。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白公子果然不懂音律,而且是完全不懂,可能連街上的販夫走卒都比他要懂的那種。
"公子,這個音是"宮"丶這是"角"。公子?公子?"
他居然睡著了⋯⋯就這樣睡著了⋯⋯
我就有講得這麼無聊嗎?
紅梅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準確來說應該說是連講都還沒開始講才對吧。
對小白公子果然不能用普通的教法呢。
紅梅放棄了任何原本要學音律都必須先學的樂理。
對於小白公子與其強逼他學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東西,還不如先培養他對琴的興趣。
從那天起,紅梅就只是在小白面前彈些好曲子。
她最初還害怕會因此而遭到大先生的責罰,但在發現大先生好像完全沒這個意思之後而放下了心。
大先生他果然是個奇人,在把宅子與這一切都買回來之後,居然就開始當起了甩手掌櫃,對宅子裏的事可謂是不聞不顧地老是躲在房梁上喝酒。
而小白公子每次一有機會就想要拿着劍追上去斬他⋯⋯只是每次都是每功而返。
紅梅每次看到這個,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院子的涼亭中喝着茶,面上帶着一種若有若無的笑意。
漸漸的,她甚至不知不覺地升起一直這樣的日子,一直這樣過下去好像也不錯的念頭⋯⋯
這樣對於紅梅來說,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一種痛苦。
畢竟她來到這宅子裏,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才知道這一切其實並不是偶然⋯⋯
在不久之後,紅梅發現了小白是有着對音律可怕得嚇人的天賦。
不論是什麼曲子,小白只要聼過一次,看過一次就能完整地丶一字不差地彈奏出來。
甚至能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才有辨法看得懂的方法彈奏出來。
"可怕得嚇人。"
大先生好像是這樣說的,對於小白的天賦。
紅梅心道。
有得此徒,紅梅自然教得更起勁了,甚至忘記了自己進這宅子的目的了。
或是說,刻意地讓自己忘掉的。
"紅梅姐,師父那個混⋯⋯咳,我是說師父說,這曲子要我在一周裏學會。還說什麼劇院要開張了。那個⋯⋯師父平時根本就什麼事都不理,宅子的用度都得我們調佩,我們這次乾脆就不理師父好了,看他還怎麼開張。"
小白手上提着一張紙對紅梅說道。
但她什麼也沒聽到。
因為那張紙上所記載的曲子實在太過奇怪了,不只是奇怪那麼簡單,對於琴技已經進入宗師級的紅梅而言,眼前的這張小紙就像為她打開了一個新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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